第三年我再赴科场，中了进士。林大人轻声道，如今想来，当年那场情劫，反倒是老天爷给我的磨练。

秦墨的手指抚过纸页上的一处泪痕——那滴三十年前的眼泪已经与墨迹融为一体，成了岁月最好的注解。

可是学生已经错过了两场...秦墨声音哽咽。

林大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科考并非唯一出路。御史台每年都会从落第举子中选拔才俊，担任书吏。若有真才实学，一样能得重用。

他起身告辞时，雨恰好停了。

“本次科考失利，来年还可以再考，考与不考，你自己决定！”

林大人临出门前回头道，但记住，寻死是最容易的路，活着面对才是真丈夫。

房门轻轻关上。秦墨望着那本诗册，久久不能平静。窗外的梧桐树上，一只湿漉漉的麻雀正努力抖开羽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黑夜。

林大人离开后，秦墨盯着床顶的纱帐发呆。暮色渐浓，房间里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了。他没有点灯，任凭黑暗将自己吞噬。

璞玉送来汤药和热粥，点亮屋内蜡烛，轻声说道：“少爷，该喝药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秦墨说道。

璞玉见他这般模样，轻轻放下托盘便退了出去。烛火在黑暗中跳动，将秦墨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如同他此刻的内心。

寻死是最容易的路...秦墨喃喃重复着林大人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玉佩。他突然用力一扯，丝绳断裂，玉佩落在掌心，冰凉如苏如烟最后看他的那一眼。

烛光下，并蒂莲纹泛着温润的光泽。秦墨举起玉佩，作势要摔，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了，从床底拉出来一个小箱子，他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放了进去，盖上木盖的那一刻，他把对苏如烟的爱也尘封了起来。

林大人留下的诗册静静躺在枕边。秦墨翻开第一页，这次他注意到扉页上有一行小字：赠予迷途之人——林静庵。

诗册中的第一首诗字迹狂乱，墨迹晕染，显然是极度痛苦时所写：

《绝笔》

十年寒窗付东流，

红颜一笑万事休。

今朝了却平生愿，

碧落黄泉两自由。

秦墨心头一震——这分明是一首绝命诗。他急忙翻到下一页，发现是一篇日记：

甲申年三月初七，余购砒霜于药肆，欲了残生。归途遇老御史张公，邀饮于茶肆。张公不言劝慰之语，但论天下苍生之苦、社稷之危。忽觉一己之悲，何其渺小...

再往后翻，字迹渐趋平稳，内容也从自怨自艾转向了对时局的思考。诗册最后几页是近年所作，其中一首《重过故人庄》引起了秦墨的注意：

二十年前旧板桥，

曾携素手听吹箫。

今朝独过浑如梦，

唯有桃花笑晚朝。

诗旁还有一行小注：故地重游，已无悲喜，方知岁月是最良医。

秦墨合上诗册，胸口似有什么东西在松动。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二更时分。他披衣起身，推开窗户，夜风带着雨后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