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揽月眼中那熟悉的疲倦，顾淮所有急切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蔓延开。

他明白了，无论他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她已彻底关闭心门的事实。

顾淮还不死心，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

“我可以像以前那样，拉琴给你听，只给你一个人……”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他们之间最初、也是唯一算得上美好的连接。

江揽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等他充满希冀地说完，她才缓缓开口：

“顾淮，你还不明白吗？”

她指了指自己左耳那个精巧的助听器：

“戴上这个，我听到的所有声音，包括琴声，都掺杂着细微的、无法消除的电流杂音。”

她顿了顿，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继续说了下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而取下它之后……”

她轻轻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荒凉：

“我根本听不清你的琴声。”

顾淮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她左耳那个象征着永久损伤的助听器。

一直以来，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愧疚和迟来的爱意中。

顾淮一厢情愿地想要弥补，想要回到过去。

但他从未真正站在她的角度，去体会她承受了什么。

他忘了那场“意外”留给她的，不仅仅是心理的创伤，更有这具身体上永久的、无法逆转的损伤。

顾淮曾经赖以与她产生连接的琴声，对她而言，或许早已不再是享受。

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噪音和提醒。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说理解她，却连她最基本的痛苦和困境都没有真正理解。

顾淮所谓的爱和弥补，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甚至残忍。

巨大的懊悔和心痛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

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勇气、所有试图挽回的努力，都在她这句平静的陈述下土崩瓦解。

顾淮紧紧握住她的手，无力地松开，颓然垂下。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顾淮明白了。

他不仅错过了江揽月最需要信任的时刻，更在她已经独自穿越风雨、伤痕累累地抵达对岸后，才姗姗来迟。

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江揽月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沉默地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

“保重。”

她留下这两个字，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窗外阳光明媚，照在顾淮布满泪痕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独自坐在那里，像一座被遗弃在荒原的孤岛，被无边的悔恨和绝望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