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寒持续的第七天，手机信号意外地稳定了片刻。几乎是同时，一个视频请求弹了出来。屏幕上跳动着的，是女儿的名字。我迟疑了一下，按了接听。画面卡顿了几秒，然后显露出女儿那张憔悴不堪的脸。背景似乎是他们卧室的一角。能看到后面裹着厚被子、脸色发青的蔡明珍。以及女儿怀里哭得声音嘶哑的孩子。“妈……妈！”女儿一看到我，眼泪就涌了出来，声音嘶哑得厉害，“妈你救救我们！”“我没东西吃，宝宝就没有奶喝！”“家里一点奶粉都没有了。”“余宏他出去找救援队，三天没回来了，联系不上。”她把镜头对准孩子通红的小脸，孩子蔫蔫地哭着，没什么力气。“妈，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回来吧，妈，来接我们吧。”“东北农村肯定有吃的有烧的，对不对？”我看着屏幕里那张写满绝望和乞求的脸，心脏不自觉抽搐。但那感觉转瞬即逝。我想起了上一世。我也是这样的神情哀求她，求她给我一件外套。而她，和余宏，端着排骨汤，在温暖的窗后看着我冻成冰雕。我深吸一口气，屋外呼啸的风声透过窗缝传进来，像是在为我伴奏。“外面零下几十度。”我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老婆子过不去，再说了，你也看不上我们农村。”女儿愣住了，脸上血色尽失：“妈，我那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说错话？”我声音冰冷地提醒她。“那你说错话的频率还挺高的。”“我们农村可容不下你这种大佛。”屏幕那头的蔡明珍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妈！过去是我不对！我不是人！”女儿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响亮。“你打，骂我都行！但孩子是无辜的啊！妈，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孩子的份上？”我重复着她的话，眼神冷了下来，“你把我推出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也是你妈？”“怎么不想想，你也有老的一天？”我顿了顿，看着屏幕里她惊恐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温年，路是自己选的，人是自己嫁的。”“我当年早就劝过你，你不听。”“你既然选择了他们，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你的苦难，不该再由我来背负了。”“不！妈！你不能这么狠心！我是你女儿啊！”女儿发出凄厉的哭喊。我却直接挂断了视频，然后将她的号码拉黑。屋内，炉火正旺，炖肉的香气弥漫开来。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银装素裹世界。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在炉火的烘烤下，慢慢融化了，虽然带着痛，但更多的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