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是自己开车去的烈士陵园。

陈局的人在前面带路，他跟在后面，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陵园很新，坐落在京郊，松柏青翠，庄严肃穆。

我的墓碑在最靠里的一排，孤零零地立着。

碑身上只刻了四个字。

——英雄林听。

没有生卒，没有照片，像一个仓促而潦草的句点。

毕竟，我连一张能用来当遗照的、像样的照片都找不出来。

江野停在三步之外，死死盯着那块冰冷的石头。

最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

“噗通”一声，颓然跪倒在我的墓碑前。

那具曾经笔挺如松的身躯，在萧瑟的寒风中，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从警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是那张我和他唯一剩下的合影。

照片被撕得粉碎，又被透明胶带歪歪扭扭地粘合在一起。

他红着眼，指腹在那张我笑得肆意张扬的脸上反复摩挲，泪水终于决堤。

“林听……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悔恨与绝望。

“我那天……那天我就该想到的，我就该直接冲过去的……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我就能见你最后一面了……”

他痛苦地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

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嵌进去，与我融为一体。

“我以为……我以为你又是为了逃跑装神弄鬼……我竟然还在电话里那么吼你……”

“我对不起你，林听，我对不起你……”

我飘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我多想告诉他，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可我的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他颤抖的肩膀。

他像是要把积攒了五年的话，一次性全部说完。

“沈清……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把她留在身边当助理，我想气你，我想逼你回来质问我……我想让你看看，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说到这，他忽然自嘲地笑了。

“可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我恨你，林听。”

他狠狠地说着，泪水却流得更凶。

“我恨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恨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误会你这么多年。我恨你就这么走了，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他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一遍遍地重复着我的名字。

“林听！”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而我只能站在一旁，任由他的泪水打湿我虚无的衣角。

江野，其实我最恨的，也是我自己。

我恨自己没能早点告诉你真相，恨自己没能再撑久一点，亲口告诉你，我们的孩子有多可爱。

我多想告诉你，安安的名字，是我给你写的无字情书。

林听，念安。

江野，岁岁平安。

可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