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苏晴!”陆景深瞧我看到他了,快步朝着我走来。雪后的山径湿滑,他的步子却迈得又急又稳,只是在那张惯常沉静的脸上,我瞧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憔悴与紧绷。我们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站定了,谁也没有先开口。山风卷着残雪的气息穿过枯枝,发出呜呜的声响,衬得这墓园愈发寂静。他垂眸,目光落在我提着的空篮子上,又缓缓移到我微跛的腿上,喉结滚动了一下。“我送你回去。”他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低哑,不等我回应,便伸手接过了我臂弯间的竹篮。动作很自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我没有拒绝,只默然地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沿着下山的路走去。他跟在我身侧半步之后,步子放得极缓,迁就着我的速度。石板路上的积雪已被扫至两旁,但残留的冰碴仍让行走变得有些艰难。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听得见脚下碎雪被踩实的细微声响。“你的腿……”他终究是没忍住,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如今……怎么样了?”我目光看着前方蜿蜒的山路,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还好。”其实哪里是“还好”。当初房梁砸下,腿骨断裂,在狱中又得不到像样的医治,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最初的那段日子,剧痛日夜不休,连稍微挪动都钻心刺骨,更别提站立。是靠着父亲那句"好好活着"的遗言,我才一点点熬过来,凭着一点意念和粗糙的自我复健。从卧床到能倚着墙站立,再到拄着拐杖艰难挪步。直至如今,虽留下了永久的跛足,但至少能自己行走,料理店铺,已是老天爷额外的怜悯。但这些,没有必要同他讲。他似乎在我这过于简短的回应里听出了疏离,唇线抿紧,不再说话,只是提着竹篮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