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被封后，王倩变得异常安静。

她每天做的事，就是打扫我的房间，把我的玩具一个个擦得很干净。

她拿出平板电脑，里面记着许多关于我的“营业”照片。

她不敢让它断电，每天都给它充电。

好像只要电量是满的，里面的那个“我”就还活着。

她想为我做一本相册。

她坐在那里，一张一张地翻看着。

屏幕上，是我从一岁到六岁的样子。

穿着各种各样的名牌童装，出现在各种高档场所。

餐厅，游乐园，艺术展，品牌发布会……

每一张照片，构图都很完美。

光线，角度，背景，都无可挑剔。

照片里的我，永远都在笑。

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大不小，正好露出八颗牙齿。

那是她教过我无数遍的，“最上镜的微笑”。

王倩滑动着鼠标，一张又一张。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翻了几千张照片。

我穿着粉色公主裙在旋转木马上笑。

我穿着蓝色水手服在海边跑着笑。

我穿着白色芭蕾舞裙在镜头前踮起脚尖笑。

全都是笑。

可这些笑容，全都一模一样。

像一张张复制粘贴的面具，贴在我脸上。

妈妈的手，开始发抖。

她不信。

她开始疯狂地上下翻找，想找一张不一样的照片。

一张能证明我曾经真实存在过的照片，我开怀大笑、大哭或是发脾气的样子。

可惜，一张都没有。

她的手机相册，像一个精美的谎言。

里面没有她的女儿。

只有一个被她精心打造的网红ip“晓星”。

她想起来了。

有一次，我因为在镜头前不肯笑，被她关在小黑屋里一个小时。

还有一次，我因为玩得太疯，弄脏了新买的裙子，被她用尺子打红了手心。

那些时候，我哭了。

哭得很伤心。

但她没有拍照。

因为那样“不完美”，会影响她的“完美妈妈”人设。

她删除了我所有真实的情绪。

只留下了那些可以赚钱的假笑。

王倩看着满屏的我，在照片上假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当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

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真正的笑容，是什么样子。

我扑进爸爸怀里时，是什么样子。

我被张阿姨偷塞糖果时，是什么样子。

她的记忆里，只有那些冰冷虚假的照片。

她连自己女儿的真实模样，都记不清了。

妈妈瘫坐在地板上，发出了抑制不住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