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就在这种无边无际的沉寂和等待中，悄然临近。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谢清樾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傍晚时分，他竟主动要求内侍将他扶到窗边的软榻上。

“想……看看雪。”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目光却执拗地望向窗外。

我连忙让人将软榻铺得厚厚的，又在他身上盖了厚厚的狐裘，将暖炉塞进他冰凉的手里。

窗外，鹅毛般的雪花无声飘落，很快便将宫殿以及树木都染成了一片纯净的洁白

整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落雪的声音。

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眼神有些悠远，仿佛透过这片雪景，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真干净……”他喃喃自语，苍白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个极淡极虚幻的笑容。

“像那年的冬宴的雪。”

他说的是那年冬天京中久不落雪，我和师父夜观天象算出冬宴会有一场初雪。

而那次苏锦瑶因病抱恙在府中，我得了和谢清樾独处的机会。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连忙低下头，掩饰性地替他掖了掖裘被：“嗯，很像。”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的侧脸在雪光映照下，透明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融化消失。

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慌裹挟住了我，我忍不住轻轻握住他露在裘被外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

他微微动了一下，反手，用极其微弱的力道，回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点点的回应，却让我几乎泣不成声。

夜色渐深，雪依旧下个不停。

他似乎累了，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轻浅得几乎察觉不到。

我以为他睡着了，不敢惊动他，只想就这样一直守着他，握着他的手。

殿内的烛火微微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依偎在一起，仿佛永不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我忽然感觉到，他握着我的那只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连忙凑近他，低声唤他：“谢清樾？”

他艰难地睁开眼，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却努力地聚焦，看向我。

那目光里，有深深的不舍，有无尽的眷恋，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极其细微的气音，我不得不将耳朵凑到他唇边，才能听清。

他温柔的声音响起。

“雪很好看。”

“你别哭。”

然后，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永远地松开了。

那双曾映照过我无数身影的眸子，缓缓地阖上了。

他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最后一道安静的阴影，如同栖息的蝶。

他的头微微偏向一侧，嘴角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极淡的弧度，像是陷入了一场永不醒来的安宁梦境。

窗外，大雪依旧无声地落着，覆盖了世间一切声响。

殿内，烛火噼啪一声轻响。

我愣愣地坐在那里，握着他彻底冰冷下去的手，一时间，竟感觉不到悲伤。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

只有窗外无边的雪光，冷冷地映照着他安详得如同沉睡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