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剑锋嗡鸣刺出,划破她华贵的衣袖,血珠渗出。
薛彦的手在剧烈颤抖:“我那是为了救…”
“为救谁?”
谢令仪捂着渗血的手臂,嗤笑连连,眼中尽是恶毒的快意:
“为你薛家前程!为我父王势力!你当时若真在乎她,怎会看不出架在她脖子上的刀都已经被匪徒吓得拿不稳了?!
你眼里只有你的忠义、你的仕途!薛彦,我们才是同一类人!”
侍卫蜂拥而入,将薛彦死死压制在地时,他竟不再挣扎,只是痴痴地笑出声来,笑声比哭更难听。
原来他耿耿于怀、折磨自己三年的不得已,在旁人眼里,尽是权衡与算计。
他自以为的忠义两全,竟不过是自私懦弱的一块遮羞布。
大理寺幽暗的狱中,薛彦对着前来探监三皇子李弘,枯槁一笑:
“殿下可知,我这一生最错的,不是选了郡主,而是从未看清自己的心。”
他交出所有兵符,俯首请罪:
“若有机会告诉她,薛彦祝她永居凤阙,岁岁安康。”
消息传回宫时,我正为陛下研磨。
他搁下御笔,轻轻拉过我的手,叹道:
“薛彦自请流放北疆,谢令仪削去封号,遣送家庙清修。淑儿可会觉得,朕罚轻了?”
我抬手轻抚已显怀的腹部,浅笑安然:
“陛下罚的,是朝堂律法。而天罚,早已落在他们各自心中。”
次年春,长春宫诞下啼声洪亮的皇子。
帝大悦,当场赐名“宸”,诏告天下,立为太子。
满月宴上,李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执起我的手。
声音响彻大殿:“皇后宋氏,性敏德厚,抚育皇嗣有功,今日起母仪天下!”
彩灯如昼,笙歌鼎沸。
我抱着襁褓中的宸儿,于高台之上接受万臣朝拜。
宫门处,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瘦削身影,正被押解着,沉默地走出京城。
那是薛彦。
他夜闯荣王府、剑伤郡主,虽事出有因,然国法难容。
最终被削爵罢职,判流放北疆苦寒之地,非诏永世不得返京。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隔着万千繁华、喧嚣人海。
朝着宫阙的方向,深深垂首,行了一个臣子大礼再未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