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虽说他今日已官至宰相,府邸却没什么变化。
门口的下人见是我,忙跑进去请程老爷和程夫人。
程夫人急急走出来,看见我眼眶微红:「阿笙你竟是真的来了,本不该去惊扰你,可是昭宁他……」
她一面用手绢擦眼泪,一面拉着我进去,想不到时隔多年,我还能回到这里。
院子里那棵桃树,不知何时枝繁叶茂了,在夜风中不住地摇着花枝,深怕行走的人看不见一样。
卧房里弥漫着重重的血腥味和药味,程昭宁可怜兮兮地趴在床上。
细密的汗珠,不停地从他惨白的脸颊滑落。
他浑身烧得滚烫,紧闭双目,陷入了噩梦一般,不住呓语:「还清了……阿笙我还清了。」
「再没有人能阻止……我们,阿笙桃花都开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说着说着,他带上了几分哭腔,极度委屈:「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不要我要谁?」
我拍了拍他的肩:「起来喝药,你都要半身不遂了,还操心这些?」
闻声,他迷迷瞪瞪艰难地睁开眼睛,看清人后。
不知他哪里来的气力,猛的伸出手将我手腕抓住,险些将我手里的药碗打翻。
「你…是你…你来了!你怎么会来?我是又做梦了吗?」
「是!不知道你发什么梦。」
我没好气地回答他,他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着看我。
此刻他卸下所有伪装,却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耍无赖似的:「你不能与别人相知相守,不能与别人无话不谈,你不能跟他走……」
我几时说过要和宋羿走了,定是那些车夫为了多拿银子,诓骗了他。
我无奈叹气:「那你把药喝了。」
他冷笑一声,又变得狠戾起来:「他若带你走,我不会放过他的,我有千百种手段让他消失!彻底消失!」
看他现在半身不遂的惨样,还能威胁到谁呢?人宋羿活得好好的,谁消失还说不定呢。
「你先喝药,再不喝药你就要消失了。」
我声音又放缓了些,他还是攥着我的手不放,可终于是肯乖乖喝药了。
昏睡过去σσψ前,又恋恋不舍地看着我:「他们总劝我吃些安神的药,可是吃了药就梦不到你了。」
我将空了的药碗放下,心里慌乱得有些无所适从:「既然如此放不下,为何三年间一面也未见。」
他拉过我的手枕在脸颊下睡:「我有什么脸面去找你,你过得那么好,跟我在一块时,我总是惹你伤心,你本是张扬鲜活的人,不该再为了我收敛心性……只是我很想你,总是偷偷去看你……」
晚风轻慢,烛影摇红,他缓缓闭眼脸上挂着笑:「你穿那些鲜妍的衣裙很好看,跟梦里一模一样,我不该来拖累你,我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了,但是我自己都不听自己的话,老师还骂我怎么白日也发梦……」
真是个榆木脑袋,我笑着笑着,眼前也模糊了。
许是窗外桃花灼灼,灼伤了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