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我死后的第一年,听说江千帆在德国生了病。
沈艺诗原本想远飞德国去看他,被他拒绝了。
他说:“我们两个人还是不见面比较好,等我有空了,我会回国看你的。”
沈艺诗没有坚持,但我却亲眼看着她喊来律师,立下了遗嘱。
她将名下的遗产都留给了江千帆。
短短一年,她老了真多。
我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眼角的细纹,已经白了大半的发,深深叹出口气。
她几乎很少再在人前提起我了,我成了她身边人的禁词。
但只有我知道,无人的深夜,人前沉稳而冷漠的她,要抱着我的衣服才能睡个好觉。
渐渐我的衣服逐渐没有了我的味道,她也越来越难入眠,只能依靠安眠药了。
秘书知道后,建议沈艺诗去看过心理医生。
她去看过,也将所有的事情对着心理医生和盘托出了。
心理医生也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建议:“沈小姐,您是否尝试过……忘了傅先生?”
我听着,心里一咯噔。
下一秒,沈艺诗果然倏然起身,椅子拖拉出刺耳声响。
她沉脸冷声道:“我好不容易想起他,你让我又把他忘了?让我把他又弄丢一回?”
可其实现阶段,对沈艺诗来说,心理医生提出的是比较中肯的建议。
忘不了一个死去的人,就会和死人一起留在原地,吃再多药也是徒劳。
沈艺诗直接起身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找过心理医生。
但她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
她开始喝很多酒,抽很多烟。
然后晚上下班时,却又在家门口踱步片刻才进门。
住家保姆问她怎么不进来。
她说:“伟志不喜欢我身上的烟酒味,等味道散了,我再回去陪他。”
保姆愣住了,我也面色一僵。
我哽咽着将她抱住,小声哀求:“沈艺诗,求你振作起来吧,不要这样惩罚自己……”
这惩罚,就好像也跟着落在我身上一样,鞭笞着我的灵魂。
她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的身体拖垮。
我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却什么都为她做不了。
后来还是深知内情的沈氏律师实在看不下去,联系了江千帆。
于是在我死后的第三年,江千帆带着他的女儿回国了。
他见到沈艺诗,当时就红了眼,哽咽道:“沈艺诗,你老了。”
沈艺诗扯了扯唇角,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她深叹道:“你也是。”
江千帆摇摇头,说:“她叫念念。”
接着,他又对念念说:“念念,叫……阿姨。”
沈艺诗一愣,苦笑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摸了摸女孩面颊。
这是江千帆的孩子。
江千帆比我要勇敢要坚强,短短两年,就已经走出了感情的阴霾中。
我为他高兴。
我很喜欢念念,隔空跟着摸了摸念念的面颊。
念念却好像看得到我一样,大眼睛滴溜溜地围着我转,而后突然朝我伸手。
奶声奶气说:“叔叔……”


